【原创】短篇小甜饼——《月与海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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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与海

作者：Elpis000

万里无云，一轮圆月的点缀，让平静海面中倒映着的星夜显得更加梦幻起来。

借着银白色的月光，昏暗但清澈的水下隐约能够看到早已白化的大堡礁。

这一切都让他不禁住想说上一句…

“喜欢。” 

坐在救生小艇的边缘，他随意地划拉着海水，这么轻声嘀咕了一下。

“哦嚯？”

而在小艇另一旁，她闻声看向了他，给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反应。

“你觉得，喜欢是什么？”

可他却轻描淡写地抛出这么一个问题，送了她那略显高涨的情绪一整套冰浴降温。

一声叹息，她耷拉着肩膀，眯起眼冷冷地跟他说，自己不知道答案。

“那，不如听听我的想法？”

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细小改变，他举起右手食指，擅自谈起了自己关于“喜欢”的想法。

“比如，我有一首很喜欢的歌。它的旋律与节拍，停顿的位置，变化，起伏，构思，有或无的歌词…对，有时甚至不需要完整地将这些全部感受。只是听到前奏就会让我觉得，啊，没错，就是这个，接着毫不犹豫地按下收藏按钮。反过来也一样，比如，就像汉堡中的沙拉酱，小时候沉迷炸鸡腿的我对汉堡不屑一顾，但现在我对那味道不再抗拒，是的，可以说，已经喜欢上了。没错，第一次怎么听都觉得别扭的歌，在日后也会有喜欢上的可能。”

说到这里，他向她伸开手掌，仿佛那空无一物的掌中承载着自己的思想。

“你不觉得这些，这和泛指的，人与人之间的‘喜欢’很像吗？”

“一见钟情，和日久生情呢。”

她毫无表情地点点头，给了一个最低限度的回应。

“正是。”

他打了个响指，一边说着，一边像是拿着空气的耳机那样，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耳边。

“我在初中那会就曾听过这么一首歌，它左右声道分别是可爱与成熟风的两种声音。第一次接触到的这种歌曲的形式，让当时的我沉迷其中。不过后来因为我不小心弄丢了mp3，那首歌就找不到了，后来甚至一度被我忘记了。但有一天我偶然想了起来，虽然只是那首歌的片段，但我依然努力地找到了那首，现在需要付费购买的歌。”

隐约间，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。

“自然，我花钱买了那首歌。可当我再次听到它时，嗯…曾经的我更喜欢的，是那个可爱的声音，但重逢后我发现，对我来说，那提着嗓子的伪声不知为何变得，显得有些做作。相较之下，原本我并不欣赏的成熟风反倒多了一份真情流露的味道。”

“那么…你对这首歌的喜爱改变了吗？”

她闭上了眼，似乎，在祈祷着什么。

“变了，也没变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虽然喜欢的部分发生了改变，但对整首歌来说，还是像曾经那样喜欢，理解了其中意味的她睁开眼，慢慢地发出了由衷地感叹。

“这就是成长吧，真是羡慕你啊…”

“嗯。”

可能有点不好意思，他用食指搓了搓自己的鼻尖。

“所以我在想，喜欢，是什么呢？是不是就是这样，有兴趣，想要拥有，并愿意为之付出本不必要的代价？”

“或许吧？”

可她只是耸耸肩。

“那么，我所喜欢着的又是什么呢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就是，我喜欢的究竟是歌曲本身，还是幕后，创造出这歌曲的人们？”

听了他的问题，她轻轻挑了下眉毛。

“或许你不该把选择分得这么绝对？”

“…唔，你说得对。”

抓着头发沉思了几秒，将自己的想法整理后，他继续开口。

“我是喜欢这首歌的。包括直观的感官体验，以及歌中的某种，创作者的意志与感情…对的，形式和载体，内容与核心。不止喜欢这首歌，但也并非喜欢创作者的全部，嗯，这应该算是，一加零点五。”

话语间，他周边的气氛似乎变得轻快了起来。

“那么在这个基础上…”

于是他将手伸向了天空。

“我也喜欢月亮，很中意现在的氛围。”

“是嘛？现在的，这种，气氛？”

她无意识地捋着自己微卷的发尾，用神采重现的双眸偷偷向他瞄了一眼。

“嗯，可这又是因为什么呢？”

但他却像个白痴，一脸憧憬着什么的样子，仿佛眼里就只有那片天空而已。

“月亮它，就只是挂在那里，反射着太阳的光，把眩目变得温和。先不论温和的定义，我能感觉得到，我所喜欢的这氛围并不单纯指那天体。就像歌曲，月亮的光芒，也让我感到了，感到一种温柔。可也不像歌曲，这温柔背后并没有其他意志的存在，一切仅仅，是我对这世界，对月光的主观反映。”

“也就是说？”

这么问着，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穿针引线的捧哏。

“也就是说，我喜欢的，是我自己？”

“嚯，好嘛，简单粗暴。”

“不对，不对不对。”

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他不停地否定了起来。

“怎么可能呢，不如说，我讨厌自己，尤其，就是这一点，对，下意识就把问题简单地框定，进行区分，这不妥。”

稍稍停顿，抬头看着月亮，他深深吸了口气。

“我喜欢的应该是，自我，所认知到的，其中符合我取向的，那一部分。”

一字一句地整合出想法，又在心中重复了一遍，抱起手臂的他似乎寻到了个能够接受的答案。

“呀…这么一想，喜欢这事还挺悲哀的。虽然，一切都显得丰富多彩，但那种感受，不过是所谓感性的具体，甚至不一定是真的。”

“真的是指？”

“真的，就是说，与被观测者相吻合，那种，本质上的吧…？”

“哦~”

“不过…”

肘部撑着膝盖，他将双手合十抵在自己的嘴上，将视线投向了她的身后，在那海面上的，是月亮的倒影。

“明明不一定是真的，喜欢，却能让我感到，可以这么说…感到幸福。”

“呜哇…”

听到这，她露骨地摆出了一副嫌麻烦的表情。

“所以你是这要谈什么是幸福了吗？还是说，为什么会觉得幸福？”

“不，重点不在这里，就先算了吧。”

他轻轻摇了摇头，将话题牵回本来的方向。

“也就是说，仅限于自身内部思想活动这种程度的喜欢，只不过是一厢情愿。”

听到这里，她向他探出身体，没好气地抬起了手，一下下戳着他的肩膀。

“合着，您绕这么大一圈，就跟我侃‘暗恋’这俩字呢？”

“但是，还有但是呢！”

他连连摆手，强调着接下来还有一个世上最棒的词汇，一切反转的集合，戏剧性的代言人。

“那，但是？”

“但是被喜欢的一方呢？”

“哦？”

他吞了吞口水继续说到。

“因为比起真实的人与人之间的喜欢，对月亮的喜爱，相对而言需要承担的责任更小。不对，这里并不是单纯在指‘付出’这样的责任，不如说，重点并不在‘责任’，而在‘承担’。我大可以尽毕生之力写下华美的词藻赞颂月光，事实上，历史中也有不少人这么做了吧？但你想一下，把这一切，只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就施加给另一个人的话…”

“行了行了，你想说什么我已经明白了。”

她摆着手打断了他的话，语气中也带上了一分焦躁。

“啧，你这个人，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，嗯？”

船身在水面上牵起了一圈圈的波纹。

她从座椅上起身站到了他的正前方，上下来回扫视着他，仿佛要用视线戳断他的脊椎。

“比起什么音乐、月亮，什么喜欢不喜欢的，你更该好好看看自己。你对自己的评价很低吗，来自你的喜欢就一定会成为别人的困扰？还是说你对自己的评价高到离谱，甚至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承受你所谓的喜欢？啊，你是在害怕吧，胆小鬼？害怕失败？你刚才提到‘承担’了吧？承担的后果，化为泡影的代价，还是不欢两散的结局？原来如此，我大致明…唔！？”

似乎从她的话里确认到了某种不经意的信号，他突然起身抓住了她的肩膀，接着——

“对，我喜欢你。”

——超高速直球！

“呃，什、什…啊…？”

他那不顾平衡的举动让小船剧烈地摇晃了起来。

“喜欢你！超喜欢！喜欢喜欢喜欢你啊！”

——连发！

“从和你相遇开始，我就喜欢上了你！和『绚烂』战斗时的英姿、作为普通女孩的天真可爱、善良、成熟、让我敬佩的觉悟！还有…呃，还有可爱！可爱！以及可爱、可爱和可爱！简直让我喜欢得不得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！”

“你、你是白痴吗！？”

她低下脑袋，拼命地试着推开他——

“我可是『不死者』啊！”

却又被他拉得更近了。

“连『不死者』的部分也超喜欢！！！”

“快别说…顶、顶不住了…”

“啊！喜欢——！艾尔比斯！我喜欢你啊！”

“足、足够了…”

她抬起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胸口。

“我、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你的‘喜欢’了。”

“这可是，呼…我全部二十年份的勇气哦？”

他松开了她的肩膀，一边大口喘气，一边用手扇风，试着给自己因丢人行为而发红的脸降温。

“嗯，我确实地收到了。”

不过她仍抓着他的衣襟没有放手。

“那…”

他稍微咳嗽了一下。

“我能听听…那什么，答、答复吗？”

“嗯…”

她把头倚在了他的胸前，接着轻轻地说到——

一阵风适时地吹过。

“喜欢…”

真切地，这样的话语，在令人感到清爽的海风中悄悄响起。

这便是，一个故事的结束。

以及，下一个故事的序幕。